电台直播“鼻祖”回溯黄金时代｜光影记忆⑤
1987年5月1日，中国内地第一个直播电台——珠江经济广播电台（下称“珠江经济台”）在广州文化公园举办第一次“珠江欢乐传万家”大型户外活动。那天，现场人山人海，七万听众怀揣着对收音机背后世界的憧憬，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。
当时，24岁的主持人赵彦红头戴耳麦，坐在操控台前进行现场直播，这一幕恰巧被时任《广东画报》摄影记者钟荣健敏锐捕捉，定格下中国内地第一代电台直播主持人的青春风采。
1987年5月1日，珠江经济台在广州文化公园露天中心舞台首次公开直播，赵彦红正在整理耳麦。（来源：《光影——南方报人75年镜头实录》）
时光荏苒，38年后的一个冬日早晨，两人终于首次相见。照片背后的故事由此缓缓揭开，那段改革开放初期珠江经济台大胆突破创新、成为行业标杆的往昔岁月，也如涓涓细流般娓娓道来。
2025年1月7日，赵彦红与钟荣健在289书房重逢。（摄影：王景春）
仅三成收听 广播改革迫在眉睫
“当时真是‘卜卜脆’！”赵彦红回忆道，“那天我只是个配角，却意外被拍下，感觉像中了头彩一样！”钟荣健也表示，新闻摄影讲求清晰、准确地传达新闻事件的核心信息。当日舞台旁操控台前，赵彦红身着鲜亮衬衣，正佩戴专业设备，形象更具直播现场感，于是他赶紧抓拍下来，记录下这一新闻事实，没想到成为见证历史的画面。
事实上，钟荣健围绕珠江经济台拍下了数十张组照，从室内直播室、电台主持人，到户外直播现场，完整记录下中国内地广播事业的又一次新生。其中，珠江经济台首次户外直播情景最为经典，成为该台形象的代言，收藏进广东（广州）广播博物馆。
1987年5月1日，珠江经济台首次户外直播情景。（摄影：钟荣健）
如今，手捧照片，赵彦红调侃自己看起来外表镇定，其实当时内心却波澜壮阔。她坦言自己并非科班出身，是广播事业改革让她误打误撞入行。直播前，她也才上手3个月。
赵彦红告诉我们，1984年，广东电台年轻广播人到北京路、上下九等广州主要街区做电台收听调查，结果不尽如人意，“仅三成听众收听广东电台。”
而彼时，中国电视事业蓬勃发展，广播收听率不断下降。广东作为改革开放前沿，个体户、私营企业蓬勃兴起，广播亟需打开思路、转变方式，提高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度。
当时广播形式僵化，采用录播，流程繁琐，缺乏实时性和互动性，改革迫在眉睫。毗邻港澳的地理优势，让广东广播人将目光投向香港电台。香港电台采用主持人直播的形式，风格生动，内容丰富，自然成为广东广播改革的借鉴对象。
1985年2月25日，广东电台启动珠江经济台筹办工作，创新广播形式，改录播为直播，采用大板块节目结构，开通热线互动。节目时长两三个小时，融合新闻、资讯、服务、娱乐等话题。
同时，为适配新形式，珠江经济台向社会公开招聘记者、编辑和主持人，希望突破框架，吸纳各行业优秀人才，这为非科班出身的赵彦红提供了机遇。
培训三个月 从行业“小白”到开台主播
“我是最后一天才去报名的。”赵彦红回忆道。当时在广外团委做行政工作，同事剪下一张报纸上的招聘广告，递给爱好文学的赵彦红。“我一看是报名的最后一天，”她跨上单车，从白云山脚下的广外一路疾驰，满身大汗地奔向人民北路686号的广东电台，递交了报名表。
那场招聘吸引了2000多人。初试时，她看见单车密密麻麻停满了广州市第二十七中学的操场。经过层层筛选，最终采编播共27人脱颖而出。从初试复试到面试试音，赵彦红凭借出色的临场应变能力，不仅成为首批社会招聘的主持人之一，更跻身珠江经济台开台首批主持人行列。
在珠江经济台正式开播前，从1986年9月至12月，赵彦红接受了为期3个月的密集培训和模拟录音。调音台操作复杂至极，主持人需在1分钟内完成数十个动作，精准操控不同按键以调节声音。新闻、广告、音乐载体各异，主持人要熟练驾驭各类播出机器。
“主持人需要一边操作，一边流畅地说话，不能口误、漏播、改口，还得时刻紧盯时间，适时收尾话题，精准报时。”多年过去，赵彦红对电台工作的细节仍记忆犹新，“我印象最深的是珠江经济台开播前一晚，我的操作考试还没过，可就这样被‘赶鸭子上架’了。”
回首往昔，赵彦红用“紧张”“兴奋”“惶恐”三词形容当时心境，“对我们所有人来说，那都是全新的尝试。作为中国第一代电台主持人，我们得在短短3个月里，从一无所知的‘小白’迅速成长为能驾驭直播的行家里手，现在回想，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！”
现象级爆火 “珠江模式”引领全国
“珠江，珠江，珠江通四海，经济第一台！”1986年12月15日凌晨5点，当这曲耳熟能详的台标音乐响起，珠江经济台正式开播。
开播仅3个月，广州广播格局便被彻底改写，珠江经济台一举拿下七成收听率，引发听众中现象级的“珠江台热”。“我们主持人的名字在听众里响当当，就跟如今的‘网红’明星似的，每天能收到几千封来信。”赵彦红回忆道。
钟荣健曾专程前往东山百货大楼调查，发现珠江经济台的开播，让一度滞销的半导体收音机迅速旺销、脱销。作为忠实听众，为了体验最佳音质，他还专门购买一台能收听FM（调频）的收音机。“我比较喜欢珠江经济台这种平实不造作的风格，主持人放平心态，与听众互动，‘让人听起来感觉很亲切’是它受追捧的关键。”钟荣健说道。
“我们以聊天方式引出话题，这种传播是互动、平等的，非过去自上而下的被动式。”赵彦红每天都会精心设计节目开场白，“比如讲社会公德心，我会开场说：今天我遇到件趣事，清洁工阿姨推门时，特意挡门让我先过，我心里暖暖的。我用这些生活小感悟拉近与听众距离。”
从1987年起，珠江经济台每年举办“十大最受欢迎主持人”评选，数十万张选票涌入电台。赵彦红在珠江经济台十年间九次入选，还获“全国首届广播电视节目主持人金话筒银奖”“广东省首届金话筒主持人”等荣誉。
珠江经济台的成功，引得全国电台纷纷前来取经，引领中国广播改革步入“珠江模式”时代，还入选“广东改革开放十年十件大事”。“广东开放包容，敢于创新，有这样的环境，我才有舞台，我只是时代的幸运儿，有幸成为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者。”赵彦红笑道。
如今，珠江经济台已不局限于做广播节目，还发展出移动音频、广播电商等业态，通过融媒创新实现广播转型。而直播也从早期的电台、电视直播，发展到全民参与的网络直播，广泛应用于资讯传播、电商购物、社交互动等领域。作为电台直播界的“鼻祖”，赵彦红表示，人有诸多潜能和可能性，要抓住机会尝试新事物，日积月累，时间自会给出答案。
【策划】孙国英 胡念飞
【统筹】阮志峰 廖小丹 梁燕
【采写】岑静怡 李业珅
【摄影/剪辑】王景春 夏若镜配资杆杆